《综合征》2016.11.26

“你应该弄清楚什么是正常的,什么是病态的。”这个自以为是的年轻男人抚摩了一下鼻梁将镜架向上推去,我盯着他,像看一个更为残忍的同类。他毫不理会我的目光接着说下去,“你明白你拥有思想的意义吗,不是让你虚构一个不切实际的另一个你和一个以你为中心的世界。”

我突然大声地冲他喊:“这与你无关!”胸口涌起一阵惶然和恼怒,我想站起身把他正在写的一张废纸揉碎后笔直地扔出窗外。

“你这疯子。”他果断地给又一次我下了这个定义,这一次我愉快地冲他大笑。“谢谢你。”



这场梦该醒了,荒诞不经的,扭曲怪异的。

睁开眼睛是正常的世界吗。是的吗。

我醒过来的时候,暮色泛出忧郁而奇异的淡紫红色,朦胧的柔光反射至徒有四壁的房间,轻轻波动得像一片海浪。

这使我觉得自己陷在一只呼吸的蚌壳里,蠕动的紫红是它状似柔软的内壁。我立刻感到一阵无名的恶心。环顾四周,异常整洁,只有床头柜上压着张字条,上面潦草地写着长长的,遗嘱似的悲哀至极的一段话。

“…无病呻吟的自我感动……”它说。像一份死刑的最终判决,冷面无私得令人发笑。格格不入的清醒冷静,我以为所有人都神志涣散得像在世界边缘逃亡。

但我漠然得像已经剥离了血肉的鬼魂,我沉默地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暗青的静脉像细蛇从手腕一路蜿蜒地爬上大拇指下的皮肤。

我极力回忆在沉睡的时间里发生的一切。

模糊地想到站在门边冷眼注视我的黑影,他朝我走过来,睡眠中的意识敏锐地感觉到危险,神经从安稳中复苏,它疯狂地呼唤我,你醒醒,你醒醒——!

我焦急地想要挪动我的手指,在黑暗中像溺了水。但他已经站在了床边。刀片铁面无情地割进我的喉管,我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种异样的巨大恐惧,想要嘶叫和挣扎。

他杀了我。我现在是谁呢。

我愣愣地抚摩我的脖颈,感觉它依然完好。我突然歇斯底里地想要在这空荡荡的房间找出一个我还呆在这里的理由。

“…不该这样。不该这样。”

我想起自己玩笑意味的声音,不断地回荡在一片空茫的脑海里。“如果我有一个分裂的人格,那他也一定是深爱我的。”

医生停了笔打量我。“恐怕你消受不起这样的爱情。”



他杀了谁!

我抱住头猛然睁大眼睛,压抑着尖声的嘶叫,翻来覆去地回忆那个医生蜥蜴一样冷冰冰的目光,从心底感到一阵寒冷。

是他杀了我,那个黑影。和割破喉管的刀片,都是凶手!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我不要治疗,我不要这样的治疗!

我感到一阵猛烈冲撞着我整个精神的悲哀,那一瞬间什么都死灭了,连同我尚在呼吸的这部分身体,也死了。

我想见见他,这有错吗?

我想像旁人一样被爱,这有错吗?

他爱我,这也不行吗?

回答我——!

沉默从四面压迫过来,空气逃逸。

…那就都死了吧。

我怔怔地重新躺下去,两眼盯住天花板。直直盯着那紫红的光褪成蓝色,最后变成黑色。


“你是不可以审判你自己的。会有偏颇,你明白吗。你会为自己辩解,但那些借口最好留给你,我知道什么是公平。即使跟你定义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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