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UL

  在我开始找女朋友的时候，我的哥哥David正准备放弃他引以为傲的风流做派，全心全意地和他的现任男友交往。然后他飞快地告诉我他的现任男友是Vickers，我们同父异母的哥哥。我看他的表情就好像下一秒他就要去白宫前激情澎湃地演场讲，他仰靠在椅子上，没心没肺地笑得非常大声：“你真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我在我们父亲面前跳脱衣舞的时候他会露出的表情一样。”

  我真想把一整块法式吐司叠成几层厚的正方形恶狠狠地塞进他那张嘴里。

  他揩了一下眼角的眼泪，声音还带着颤抖的笑音和虚假的劝慰：“我亲爱的、亲爱的弟弟，你又不是我和Vickers的父亲，为什么不想开点，虽然Vickers…呃，我知道你好像不太喜欢他。”
他接着饱含感情地、绘声绘色地用语言重复了一下他向Vickers提出交往时Vickers的表情是如何如何地扭曲，是如何地像吞了一只苍蝇，然后又是如何艰难地吞下这只苍蝇表情更加扭曲地说，随便你。

  我发誓我非常同情Vickers，即使我确实不太喜欢他。不过David更加缺少毒打，他从小到大被父亲当作掌上明珠一样宠爱，性格古怪又刁钻。他其实是个刻薄又冷淡的怪胎，比我所了解的更怪胎，但长着一张比天使还纯洁无辜的脸，绿眼睛像巫婆乱炖的邪恶的迷魂汤。你千万不要跟他对视，尤其不要爱他，这比从金门大桥跳下去还要危险一百倍。

  我忍不住在心里为Vickers祈祷，我可怜的哥哥，我真的同情了Vickers很久，沉重程度令我吃惊。

  然后我忽然觉得我应该假模假式地关心一下我的孪生兄弟才对，毕竟我跟他才是同一胎生的。但我又突然不知道问些什么让我看起来比较成熟世故，能够给我这个百毒不侵的亲哥哥David一点心理上的依靠。

  David那双比鹰还锐利的绿眼睛在我脸上瞥了两秒钟，我忙不迭地往床角挪了挪拉开与他的距离。

  “你干什么，你怕我对你下毒手免得日后你跟我争家产吗。”他轻蔑地冷哼一声，又用一种同样虚伪的迁就语气说，“你是不是想问我我跟Vickers谁是在上面的那个。”

  我说：“…呃……是啊。”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我向上帝发誓，我对我哥哥的风流韵事毫无兴趣。

  “当然是我了。”David拉开书桌柜子的抽屉，挑拣出一只银色的指甲剪开始修剪他本来就很整齐的指甲。他对自己简直有严重到变态的强迫症，恨不得用尺子量一量自己的指甲到底超出手指尖几毫米。

  我在想我是不是要祝贺我哥哥几句表示对他的赞许。

  他侧过脸忽然很认真地问我：“我听说你的女朋友叫Daniels？”

  我点了下头，他收回目光，笑容满面地把指甲剪在桌沿磕了磕：“我知道她，那个短头发的姑娘，有点像我的前女友Shaw。”

  我被他笑得不寒而栗。幸好他好像只是心血来潮地想关心我几秒，而后就把我忘到了银河系外。过了半天，我正在翻杂志，他走到我面前，又无所事事又热情洋溢地叫我跟他跳支舞，我抬起头叫他去找Vickers，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唱诗似的一咏三叹：“去他的Vickers，我最爱的还是你啊。我亲爱的兄弟，Walter，我的亲弟弟，我的——”

  我用眼神将他拒之千里外。

  他似笑非笑地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我那时已经将头发剪的很短，让它们服帖地贴着头皮。
他接着说：“我的胸中之肋，我的骨中之骨，我亲爱的弟弟。”

  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想起当我们还是很小的男孩时，我的哥哥经常这样抚摸我的头发，然后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像一个贫穷的小女孩抱着一个来之不易的洋娃娃。

  他用与现在无异的语气颠三倒四地称呼我：“我的弟弟，我亲爱的弟弟，亲爱的Walter。”

  我笑了笑，对他说：“我也爱你，David。”他是个极度缺爱的人，他对于爱的渴求就像人要吃饭喝水一样，父亲给予他的远远不够，他要很多人的爱，包括我的。可我能怎么办呢，毕竟我跟他才是同一胎的亲兄弟。

  所以每次他这样像演戏一样感情浮夸地叫我名字的时候，我都会说：我也爱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