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关】 贺卡、书信

关宏宇离家去部队前的那天晚上和关宏峰吵了一架。关宏峰嫌他处处碍事,说话夹枪带棒阴阳怪调,关宏宇因为关宏峰一张脸上看不出任何惜别的蛛丝马迹心里腾地窜起三丈高的无名火,即使在缺氧状况下一簇火苗还是倔强地不肯熄灭。他越是没话找话,对关宏峰的烦躁就越是火上浇油。

最后就算关宏宇贴在关宏峰耳朵边嗡嗡,关宏峰也铁了心装聋作哑一声不吭,沉着脸坐在书桌边看书,一本书一目十行看下来,比走马观花还潦草。

临走那天妈收拾好了关宏宇的行李,正叮咛嘱咐的时候,关宏宇总是不自觉地看看旁边一脸沉静超脱事外的关宏峰,见他那样又懊恼地翻翻眼睛。

妈问,小宇,你听见没呀。关宏宇一叠声说,妈我听见了。关宏峰在旁边恰是时宜地提醒,妈,宏宇该走了。

关宏宇背着包慢吞吞地走了几步站住脚又回头看看,关宏峰正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关宏宇眼眶里不知怎么一阵酸涩。踌躇时关宏峰忽然走过来,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折叠过的信封,放进关宏宇手里,声音缓和下来,仿佛昨晚两人不是在横眉冷对。

宏宇,路上小心,自己在部队好好过。

关宏宇点头再点头,想抱关宏峰,动作半道上又换成把信封插进裤兜里。




关宏宇躺在部队的铁架床上看那封信的时候,想起来以前关宏峰给他写的生日贺卡,都是他收集各种平整光滑的包装盒拆开后重新剪裁做的。然后用钢笔认认真真地写下来“生日快乐”。

每年他都能收到。直到有一天关宏宇在垃圾桶里看见一张揉成一团的废纸,颇为无辜地躺在一堆厨余上边。关宏宇蹲下来,鬼使神差地将那团有些突兀的废纸团捡起来,展开,看到那上面是写了字的。

“宏宇 生日快乐 我爱”就这样被斩断了下文,写完后又被粗糙、慌乱地涂上横杠试图抹掉,还没来得及见人就被抛弃。孤零零的一行字被纸上的褶痕拆得七零八落。关宏宇眨了眨眼睛,手里握着那张纸看了很久,站起来时眼前还发黑。

那个爱字还没有写完,关宏宇用圆珠笔补齐了剩下的一捺,又接了个你字。

他另起一行,我字对着宏字,像他哥给他写“生日快乐”一样认真又审慎地写,“我也爱你 哥”。

他吸取了关宏峰的教训,将这张过于沉重的纸撕成无法再拼凑的碎片。他又不想草率地将它们随意扔掉,最后为它们刨了个坑,埋得深深的,还用脚踏平了浮土,自己走过去都认不出来这里还有遮遮掩掩的秘密。

不同于任何种子,这些纸片没有开花结果的机会,只会默默地被雨水浸透,变成难以辨认的纸糊,时间久了,就会消失不见。




关宏宇抚摩着关宏峰给他的信纸,钢笔字迹整齐舒展,他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关宏峰坐在台灯前一言不发地给他写信的样子,和那时候他没能把爱字写完的样子。

他从没与关宏峰说过这事儿。他也没问为什么后来关宏峰送他的贺卡都是商店里买的,那些印刷得鲜亮又悦目的小卡片依然谨慎地写着“生日快乐”。爱是关宏峰的秘密,同样分毫不少的爱则是他自己的秘密。

就像那时候他埋完那些寂静无声的碎纸,起身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每天载着关宏峰上下学的那辆二八大杠。太阳很毒,晒得他额头满是汗珠,不断地从他眼角滑下来,他的心跳得很快,耳鼓边尽是扑通扑通的响声。他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紧张,他只知道自己还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太阳底下,和关宏峰一起上学、放学,和他生气吵架再和好。

这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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